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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父亲

来源:宣传处(新闻办) 发布日期: 2025-06-12 09:00      浏览次数:

张建明(金华市公安局)

    上世纪60年代,到名山大川疗养还是个稀罕事,可我家墙上却挂着一张父亲与几位同事的合影照片,照片右上角写有“莫干山疗养”的字样。从母亲口中我得知了照片的由来。原来,父亲在新安江水电站建设中屡创佳绩,被授予“鲁班突击手”光荣称号。不久后,在单位安排下,他有了人生第一次疗休养。

父亲出生在有“百工之乡”之称的东阳,年少时便独自外出拜师学艺。木工用在建筑工地,叫大木;用于制作家具,则叫小木。为了日后谋生方便,父亲从一开始就大木、小木通学。

在建筑工地做大木,父亲如鱼得水,而想给我们这个空空荡荡的家做一两件家具却举步维艰,只因家里根本找不到一块像样的木料。母亲经常调侃道:“裁缝穿破衣、木匠缺凳脚”。父亲不甘心,居然盯上了限量供应给居民做饭的柴火,专挑别人不要的又粗又重的杂木回来,积少成多,居然让他做出了家中第一件像样的家具——一个棉花柜。

屋外狭长的过道,是父亲的家庭“工场”。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父亲刨木头。随着刨子在木板面上来回刨,一片片淡黄色的刨花便会从刨子上部的豁口处快速涌出,随即卷曲成团飘落在地上,释放出一阵阵木头特有的芬芳。

等我稍稍长大,父亲便经常将准备偷偷外出玩耍的我拦下,让我给他当下手。时间一长,无论是简单的劈、锯、刨、凿、还是复杂的榫卯、锯圆等,我都能捣鼓一番。可上初中后,即便我有空,父亲也不再教我手艺,而是叫我多读书。都说学艺要趁早,父亲的举动让我有些纳闷。后来,我上高中住校,之后又下乡、当兵,鲜少有机会待在父亲身边,错过了学艺的最佳时机。

那些年,父亲所在的单位时常有援非的任务。我上初二那年,经过层层选拔,父亲成功入围出国人选。就在母亲高高兴兴给父亲张罗行头时,却传来落选的消息,据说是因为父亲文化程度低。母亲气不过,要去找领导论理,被父亲拦住,父亲只说了一句:“做木工也要有文化,何况是出国。”母亲只能作罢。那一刻,我才真正了解只有小学文化的父亲,当年突然对我停授手艺的良苦用心。

我快成家那会,父亲退休了,恰好赶上运用新工艺、新材料生产的新潮家具大量上市。传统的制作理念和方式,让父亲面对新的变化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经过深思熟虑,父亲果断请来几位年轻的师傅给我制作新潮家具。在现场,父亲一边仔细观察、揣摩,一边问这问那,偶尔还给小师傅打个下手,俨然像个好学的小徒弟。

晚年的父亲体弱多病,但对职业的眷恋不曾减少。附近只要有新潮家具展销,他必定前去观摩。已经干不动木工活的他,仍时常习惯性将刨刀、凿刀等工具放在磨刀石上仔细打磨,再在老花镜下仔细审视。

作为庞大的工匠队伍中的一员,父亲既是行业昔日的领跑者,又是转型升级的跟风人。有眼光、能坚守、懂吸纳,造就了父亲双重身份。在我心目中,父亲永远是一位了不起的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