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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与画画
王思懿(金华市公安局)
自从工作之后,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变得浮躁起来,总觉得会有事情打断自己的沉浸状态,以至于很难投入到完整地做一件事的状态,手机一离身就会产生幻听,觉得有人在打我电话,甚至刷到时长是十分钟以上的短视频,我都会没有耐心看下去,看开头便觉得在这个视频上投入的时间够多了,我要去看下一个视频了。
前段时间,因为一个巧合,我去蹭了节油画课,有了一个和手机分离的契机。我是插班生,一开始到了教室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颜料、画框,于我而言全是陌生的,加上其他同学都已经学了一段时间,她们面前都有一副已经成型的画,在不断地补充细节,增加画面的层次,她们都知道自己现在要怎么做,下一步又要怎么做,而我对于颜料的调和方式和画画的步骤方法都处于一概不知的状态。这导致我处于很拘谨的状态,完全不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自己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老师说让我先体验一下,找一张自己喜欢的画去临摹,按自己的想法画下去。
我在书架上找到一张画着单朵月季的画,在我眼里这是书架上的最简单的一张画,不用构图、没有背景,不用考虑枝条的穿插也没有前后的遮挡。但是刚拿起笔,我就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主体只是一朵看似简单的月季花,近看它只是深深浅浅的粉红色,远看就能看出这是一朵花,自己下笔的时候却又完全看不懂为什么这里要加深,那里要变浅,而有些地方的粉色里似乎又带了一点橙色。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这好像没有我想象的简单,应激似的想要逃避,我的手无意识地伸向了自己的口袋,想要掏出手机来刷一会。我似乎已经有了这个习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不能立马搞定的事情,就会想要逃避到虚拟空间,刷一会社交app,看看别人的生活看看小猫小狗,想要短暂地将脑袋放空几分钟,仿佛麻痹了自己之后再回到现实生活,我所面对的问题无论大小都会迎刃而解。
然而事实却会是,我沉浸在大数据迎合我的喜好给我私人定制的世界里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只需要手指一划,下一个视频还是我喜欢看见的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小猫小狗,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迫在眉睫的问题都被这个小小的屏幕阻隔,在这里没有困难,也不需要努力,只有光鲜亮丽得毫不费劲的陌生人和永远可爱又快乐的小动物。
但是那天的情况不一样,我当时身处一个画室,每一个画架前都坐着一位在认真画画的同学,老师正在轮流给每个人相适应的指导。我虽然依赖于短视频,但我似乎有短视频外放羞耻症,如果是在自己一个人的环境中,我会肆意沉迷在其中,但如果待在周围有人的环境中,特别是别人离我很近或者较为安静的环境,我就会有些羞于打开那些app,要是让别人发现我喜欢看那些无聊的短视频就更加会增加我的羞耻感。
那天的场景甚至让我有些不敢拿出手机,产生一种类似在图书馆吃螺蛳粉的羞愧。好几次,我都因为这种拘谨感和羞耻感,狠狠地抑制住想要刷手机让灵魂逃避到舒适区的冲动,把想要拿出手机的手空着从口袋里伸出来,又重新拿起画笔,加入一点白色或者红色,照着样本依样画葫芦在画布上涂抹不同深浅的粉色。说来奇怪,明明是我自愿选择去蹭油画课,去之前我还兴致冲冲地跟妈妈说我要去画画了,到时候要把画带回家挂起来,可我却无法长时间、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仿佛手机在身体里植入了一个闹钟,不停地催促我、诱惑我,可以去舒适区放空自己了。越到后面,我就越来越烦躁,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地脱离手机了,感觉就像在戒断精神鸦片一样,间隔时间越久,烦躁和冲动出现的频率就高。
终于下课了,看着面前这个在老师指导修改下不断成型,慢慢由一团粉红色变成一朵具体的月季花,有一种小时候在QQ农场种的菜终于成熟可以收割的快乐。再次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上一条看过的动态还是在三个小时前,微博里关注的博主们也更新了好多视频,屏幕里依然是那个精致又无虑的世界,互联网少了我这一个冲浪者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三个小时的失联也没有给我的生活造成什么无法挽救或者错失时机的后果,我似乎想开了。
走出教室,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夕阳的余晖斜照下来,马路上的车水马龙都被镀上一层橘红色,从房子和树的间隙中可以看到一片金色与蓝色相间的天空。在渐渐沉落的夕阳下,远处的房屋显得越来越渺小、模糊,天上的白云越来越宁静、浓厚,夕阳慢慢与天、与云融为一体,化入夜色之中。多久没有抬头看看天了。在这普通却又宏伟的自然景象面前,连自己呼出的气息也像受到了感染,我似乎感受到了苏轼月夜泛舟游赤壁时“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心境,从手机里抬起头,面前是更广阔的世界,也是更绚丽的色彩。